三爷在三奶奶那里吃了闭门羹，转身去了老屋找祖祖。他恭敬地请求道："爹，儿子想纳翠柳为妾，请您开恩。"

祖祖沉吟片刻，伸出三根手指："德钦啊，纳妾不是不行，但要满足三个条件：一是你家境宽裕，二是内院不起火，三是你身体吃得消。"

三爷连忙解释："爹，第一件，咱家钱粮年年有余，多养个人不成问题；第二件，内院事务我打理多年从未出过乱子；第三件，我身子骨早就养好了，纳个妾绰绰有余。"

祖祖捋着胡子点头："既如此，叫你媳妇过来，我要听听她的说法。"三爷急道："爹，家里大小事向来是我做主，何必问她？"祖祖眼睛一瞪："别的事随你，唯独这事得听你媳妇的。她要是不答应，内院能太平吗？"

三爷只得坦白："实不相瞒，柴秀死活不同意。可我和翠柳相处这么久，不给个名分实在说不过去。"祖祖拍案而起："这不就结了！你媳妇不同意还说什么？她具体怎么说的？"三爷垂头丧气："她就咬死了不同意。"

"去把你媳妇叫来！"祖祖命令道，"我要当面听听你们谁在理。"三爷知道老爷子这是给他留了面子，不敢违抗，只得回去传话。

三奶奶正在房里生闷气，见丈夫回来，冷着脸问："老爷子叫我去做什么？"三爷叹气："还能为什么事？"三奶奶冷笑："好啊，正好让爹评评理！"说着整了整衣襟就往外走。

老屋与三房只一墙之隔。三奶奶平日最得祖祖欢心，此刻却气冲冲地跟着丈夫进了门。祖祖开门见山："秀啊，海钦要纳翠柳为妾，你怎么看？"

三奶奶先看了眼丈夫，又转向祖祖，声音有些发抖："爹既然问我，我就实话实说。相公提这事时，我没吵没闹，只让他说个正当理由。若在理，我自然答应；若不在理，我凭什么同意？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？"

祖祖听得连连点头："媳妇说得在理！"转头对三爷道："海钦，说说你的道理。"

三爷急忙辩解："翠柳跟了我这些年，总该有个名分。总不能让人家当一辈子丫鬟吧？"祖祖沉吟道："这倒也有几分道理。"见父亲松口，三爷趁热打铁："可柴秀就是不同意！"

三奶奶突然跪下，重重磕了个头："爹！您说他纳妾有理？可不能偏心啊！"她抬起头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，"我在丹门生儿育女、操持家务，哪一点做得不好？若是我不能生育、不会持家、德行有亏，他要纳妾我绝无二话。可如今嫌我人老珠黄就要纳妾，这算什么道理？"

祖祖连忙扶起儿媳："秀啊，你误会了。我说海钦只是提议在情理之中，并非说他非要纳妾不可。"三奶奶这才醒悟，顺着话道："他就不该提这事，平白伤人心！"

"海钦，你再好好说说。"祖祖示意儿子继续。三爷搓着手道："爹，凭良心说，柴秀在咱家无可挑剔。我纳妾不是休妻，她还是正室。翠柳这些年任劳任怨，当初英子送她来时就说专门伺候我的，总不能让人家当一辈子丫鬟吧？"

三奶奶立刻反驳："当初找丫鬟是为给相公解闷，让他从嫁女之痛中走出来。如今相公病好了，姑娘也大了，不如认作义女，给她找个好人家，岂不比做妾强？"祖祖拍手称赞："说得好！合情合理！"

三爷脱口而出："可翠柳不愿意当姑娘，非要..."话一出口就知失言。三奶奶抓住把柄："爹您听！他们早就暗通款曲，这可不合族规！"

祖祖勃然大怒，指着儿子骂道："混账东西！当初说是思念女儿才要的丫鬟，敢情你惦记的是纳妾？"三爷慌忙跪下："爹息怒！儿子确实思念英子才...和翠柳是日久生情。既然柴秀不同意，儿子不强求就是。"

"这还差不多！"祖祖怒气稍平，"把翠柳认作义女，择个好人家嫁了，比做妾体面多了。她不愿意？你这个当主子的不会劝？"见事情被父亲一锤定音，三爷无话可说，竟起身扭头就走。

"逆子！"祖祖在后面怒骂，"连礼数都不顾了！"转头又对三奶奶叹道："秀啊，爹没教好儿子，让你受委屈了。"三奶奶心中暗喜，嘴上却劝："爹别生气，他就这脾气。不过这次对翠柳是铁了心，我若松口，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就坐实了，儿媳还怎么做人？"

祖祖拍拍她的手："你放心，爹给你做主！那些闲话我也听过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。你好生歇着，这事有我。"

那边三爷蒙头大睡，次日天不亮就出门散心。翠柳两日不见主子，急得满院子找，恰巧撞见三奶奶从堂屋出来。

"三妈早安。"翠柳行礼道。三奶奶新胜之余，话里带刺："哎哟，可当不起这礼，该叫你妹妹才是。斑鸠要变凤凰了，总算熬出头啦！"

翠柳向来隐忍，今日却憋不住火气。她身材比三奶奶高大，上前又行了个礼，话里有话："三妈说得是，过几日真要改口叫姐姐了。凤凰也好斑鸠也罢，同住一个窝，谁还分得清呢？"

三奶奶何曾受过这等顶撞？当即喝道："来人啊！给我教训这个没规矩的贱婢！"下人们一拥而上，围着翠柳就打。谁也不知道她已怀有三个月身孕，几拳下去，只听一声惨叫，翠柳昏倒在地，下身已见血迹。

众人慌忙停手。三奶奶见状大惊，急命人抬翠柳回房，又差人去请二爷。经诊断，胎儿已然不保。二爷叹道："三弟妹，你不知她有孕在身，按规矩教训丫鬟本无不妥。只是..."三奶奶悔恨交加："早知如此，我何必...都怪他没说清楚！"

翠柳清醒后万念俱灰。夜深人静时，一条白绫结束了这个心比天高的姑娘的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