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普车的引擎声撕破了南京城的夜幕 。郑慧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敲出焦躁的节奏,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白天踹人时沾上的泥屑 。当车灯照亮大舞台前那个耷拉着脑袋的身影时,她踹开车门的力道让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。
"人呢?"她军靴的钢底碾过手下颤抖的手指 ,声音冷得像退膛的子弹 。
"跟、跟丢了......"
这一脚踹得对方像破麻袋般滚出三米远 。郑慧转身时,呢子军装下摆甩出的弧线比刀锋还利 :"饭桶也配穿这身皮? "吉普车扬起的烟尘里,那个蜷缩的身影正把咳出的血沫咽回喉咙 。
军需处的办公室曾经是某位局长的香闺 。郑慧用钢笔尖挑亮美孚油灯 ,光晕在青天白日徽章上镀了层血色 。她写下"今日跟丢共党联络员"时,笔锋戳破三层纸背 ——这个由戴笠特批的独立王国里,连空气都凝固着生杀予夺的威压 。
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皮靴声 ,是夜训的别动队经过。郑慧摩挲着抽屉里的勃朗宁 ,枪身上"玉柱遗物"的刻痕早已被汗血浸透 。她想起丈夫牺牲那晚,自己就是用这把枪,把最后一个子弹壳塞进了仇人的眼眶 。
威士忌在玻璃杯里晃出琥珀色的漩涡 。当丹海申递来训练通知时,郑慧的指甲在"魔鬼营"三个字上刮出细小的裂痕 。"叫大哥来。"她突然把冰块咬得咯吱响 ,"就说...他弟妹要走了。 "
高铮进门时,郑慧正用匕首削掉酒瓶的金属封口 。三杯烈酒下肚,她故意让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:"大哥觉得...我该去吗?"
月光透过窗棂把他们的影子钉在墙上 。高铮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 :"那里...会把人变成鬼。"他突然抓住郑慧的手腕,枪茧摩挲着她跳动的脉搏 :"但你要是能活着回来——"
"就怎样?"郑慧反手扣住他的五指 ,染红的指甲像十柄出鞘的短剑 。
楼下突然传来集合号声 。高铮抽手的动作像在挣脱铁链 :"活着回来...我带你见个人。 "
南京郊外的山坳里,铁丝网挂着腐烂的鸟尸 。开训第一天,总教官的皮鞭抽裂了抗议学员的嘴角 :"在这里,你们连尿尿的姿势都要重新学!"
郑慧在泥浆里匍匐前进时 ,锁骨被碎石刮得露出白骨 。当教官命令她用牙齿给步枪上膛 时,崩断的门牙和血水一起喷在枪栓上 。
色诱课的镜子房弥漫着廉价香水味 。总务主任解开皮带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:"郑小姐,听说你...很特别?"
"报告长官!"她突然踢翻茶几拔出配枪 ,枪口顶着对方下巴缓缓上移 :"卑职更擅长教畜生做人。 "
毕业典礼的镁光灯亮起时 ,郑慧摸到了袖口的暗袋 ——那里缝着高铮给她的铜纽扣。戴笠亲自别上少校领章时,她闻到了对方袖口残留的血腥气 。
"郑站长。"戴笠突然用钢笔尖划过她喉结 ,"知道为什么选你吗? "
办公室的座钟敲响十二下 。郑慧凝视着窗外的雨幕 :"因为卑职...已经不会哭了。 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