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七  八字合婚天作合   良缘终续喜相逢
作者: 原野旷石更新时间:2025-05-08 20:14:47章节字数:2106
二爹踏进丹门大门时,檐下的铜铃正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。他径直走向堂屋,青砖地上映着斜长的影子。大爷正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盘着两枚包浆温润的核桃,见他进来,核桃声戛然而止。

"大爹,"二爹掸了掸藏青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,"余家那边......"话未说完,大爷已抬手示意他坐下。丫鬟捧上雨前龙井,茶烟袅袅中,二爹将淑珍一家的心结细细道来——当年那场误会,像块陈年的墨渍,洇透了余家人的心。

"那姑娘硬是蹉跎到二十八岁,"二爹吹开茶末,白瓷盖碗轻叩三声,"今日才知,原是怕再遇着个负心汉。"

大爷闻言,手中核桃突然"咔"地一响。他接过写着八字的红笺,对着烛火细看——洒金纸上"余淑珍"三字墨迹犹新,衬得旁边那列生辰小楷愈发清秀。

"这姑娘......"大爷突然眯起眼,"可是庚申年冬月子时生?前年王瞎子来算族谱时,似乎提过一嘴。"

寅时的梆子刚打过,二爹就揣着八字帖出了门。

青石板路上凝着露水,他走得急,皂靴底沾了早市的菜叶也浑然不觉。路过方家卦摊时,竹帘还垂着,却听见里头传来方半仙的咳嗽声——这老儿竟醒得比打更的还早。

"二爷留步!"

二爹回头,见是看门的老叔大亮蹲在榆树下,旱烟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。老人招手的姿势很特别——三根手指蜷着,食指与拇指捏了个圆,这是算命先生之间暗号。

红绸包裹的八字帖在石桌上摊开时,惊飞了几只啄食的麻雀。老叔的铜钱卜具排开,恰巧落成个"天医"局。他掐着指节念道:"辛丑逢正官,己未见印绶......"突然眼睛一亮,"这姑娘的八字,竟带着三奇贵人!"

二爹心头突突直跳。待看到海宝的"丙辰逢伤官"与淑珍的"壬戌藏七杀"竟成天地鸳鸯合时,老叔的烟锅子"啪"地敲在石桌上:"妙啊!子月南行运,这叫金玉满堂配!"

二爹回来时,大爷正在书房临《灵飞经》。

狼毫笔尖悬在"宜尔室家"的"家"字上,墨珠将落未落。见二爹递上批帖,大爷竟忘了搁笔,任由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铜钱大的黑斑——正巧盖住先前写错的"孽"字。

"好!"大爷抚掌大笑,震得案头那盆文竹簌簌发抖,"老三快去开祠堂,请族谱来添名字!"

西厢房里,五爹正对着铜镜试新裁的杭绸长衫。听见脚步声,衣带还没系好就冲出来,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。待看清批帖上朱砂画的合婚符,这个平日在货栈吆五喝六的年轻东家,竟孩子似的红了眼眶。

"二哥......"他嗓子发紧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帖子上"天作之合"的烫金小字,"我......"

二爹突然把帖子一收:"急什么?还得去余家定日子呢。"见弟弟瞬间垮下的脸,又笑着从袖中抖出个香囊,"喏,你媳妇绣的。"

淑珍家院里的老梅结了新果,青涩的梅子坠得枝头低垂。

二爹刚进院门,就听见厢房传来"咣当"一声——淑珍碰翻了绣架,缠枝莲的绷子还在地上打转。她今日换了杏红衫子,发间别着那支熟悉的鎏金蝴蝶簪,只是簪须上多了串米珠,走动时簌簌地响。

"姐夫!"她提着裙角奔来,绣鞋尖上的东珠在晨光里晃人眼,"批帖......"

二爹故意把帖子举高:"姑娘家家的,也不怕人笑话。"话没说完,淑珍爹已闻声而出,腰间还系着酿酒的布围裙。老人接过批帖的手微微发抖,纸页沙沙声里,淑珍突然发现爹的眼角闪着水光。

堂屋供桌上的红烛爆了个灯花。淑珍娘正往八仙桌上端糟鱼,闻言手一滑,瓷盘沿磕在核桃木桌面上,脆响惊醒了梁上打盹的狸花猫。

"好!好!"老人连说三声好,转身从地窖抱出个陶坛,泥封拍开时,酒香惊飞了窗外偷嘴的麻雀,"尝尝我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!"

酒过三巡,淑珍颊上飞起红霞。

她借着斟酒凑近二爹:"姐夫,过门后真要改口叫您'二伯'?"声音压得极低,却让席间众人都停了筷——原来她藏在桌下的手,正用银箸蘸了酒,在桌面写"大伯"二字。

二爹突然大笑,笑得酒水洒在孔雀蓝的直裰上:"傻丫头,那是怕大伯哥偷弟媳妇的......"话到嘴边转了个弯,"豆腐吃!"

满桌哄笑中,淑珍的耳垂红得能滴血。她作势要拧二爹胳膊,却碰翻了盐碟,雪白的盐粒洒在"大伯"二字上,倒像给那词儿盖了层纱。

"咱们余岗可不兴这个。"淑珍爹捋着胡子打圆场,却见女儿突然起身,从里屋捧出个包袱:"那......这个给'二伯'做谢礼总行吧?"

展开是双千层底布鞋,鞋垫上绣着"一路顺风"——针脚密得能数清多少针。

吉日选在谷雨。

丹家送聘的队伍抬着描金箱笼走过田埂时,惊起一片油菜花间的白鹭。淑珍穿着茜色衫子站在门廊下,发间的金步摇却比那日的蝴蝶簪安静许多——她今日格外端庄,连笑都要用团扇掩着。

直到看见聘礼中的鎏金缠枝莲纹镜,她才"呀"地轻呼出声——镜背錾刻的"丹余永好",分明与三年前退亲时摔碎的那面是一对!

五爹今日格外俊朗,靛青长衫衬得身姿如松。他作揖时腰带上的白玉坠子晃呀晃,晃得淑珍想起那年县学门口,少年捧着油纸包说"蜜饯可甜了"的模样。

当两家长辈交换婚书时,檐下突然落下对衔泥的燕子。淑珍娘抹着眼泪笑:"连燕儿都来占喜窝了!"

回程的马车里,五爹偷偷展开袖中帕子。

素白绢面上绣着并蒂莲,花蕊处却用金线勾了个"宝"字——这是方才敬茶时,淑珍借着扶簪的动作塞给他的。车帘被风吹起的刹那,他瞥见路旁桑树下闪过杏红衣角,发间金簪的流苏在夕阳里晃成一片碎金。

二爹在前头赶车,突然哼起俚俗的小调:"八月里来桂花香,大伯哥翻墙看新娘......"

五爹作势要抽他,却摸到怀里那双没送出去的绣鞋——鞋底暗格里,藏着张写满"宜室宜家"的薛涛笺。

车轮碾过新生的野草,空气中飘来远处蒸喜馍的甜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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