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角，警惕的目光如细网般罩住面前的男人：“我们认识吗？” 对方清瘦的身影往藤椅前探了探，腕间银表折射的冷光在墙面上晃出细碎涟漪：“能借这把椅子歇歇脚吗？” 这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请求让她紧绷的神经稍松，浅笑着颔首：“您请。”

“我叫高铮，我们见过面的。” 男人解开西装最上方的纽扣，檀香混着硝烟味若有似无地漫过来。郑慧的睫毛剧烈颤动，记忆却如浸在墨汁里的宣纸，晕染不出半分清晰：“在哪儿？我怎么……” 话音未落，对方突然压低嗓音，喉结滚动间吐出两个字：“砖瓦窑。”

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骤然凝固。郑慧猛地抓住床栏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目光像被火灼烧般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反复逡巡。曾经蓬头垢面的乞丐与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，竟在记忆的裂缝中重叠出同一道剪影：“是你？那个浑身馊味，用破棉袄裹住我的……”

“是我。” 高铮自嘲地扯动嘴角，露出左侧酒窝，“那个连讨饭都透着穷酸相的怪人。” 他眼疾手快按住郑慧欲起身的动作，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病号服渗进来，“别动，你现在该把自己当件瓷器。”

郑慧的眼眶瞬间涨满水雾，喉间像塞着浸透血的棉花：“救命之恩……”“打住。” 高铮突然打断她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扶手，“我盯着你从荆门走到襄阳，又看着你在这里倒下。知道为什么吗？” 他俯身时，领口别着的银质鸢尾花徽章擦过郑慧手背，“因为你不是一个人。千千万万个被日寇撕碎家庭的灵魂，都在等你站起来。”

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，将他的声音切割成锋利的碎片：“有人在前线用血肉筑城，有人在后方熬尽最后一盏灯油。而你，郑慧，你的子宫里正孕育着新的火种。” 他突然攥住她冰凉的手，在卫兵转头的瞬间又松开，“这身皮是捡来的，就像你我现在的对话 —— 隔墙有耳。”

话音未落，门被猛地推开。大妈举着搪瓷缸愣在原地，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：“你谁？” 郑慧却突然笑出声，泪水顺着下颌滴在床单上：“弟妹，这是老天爷派来的活菩萨。当初要不是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硬馍掰给我，我早就烂在襄阳街头了。”

大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搪瓷缸撞出清脆声响：“对不住对不住！最近总有人冒充……”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 高铮从容起身，袖口滑落时露出半截狰狞的烫伤疤痕，“这世道，连亲爹都得防着。” 他掏出怀表瞥了眼，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合影，“过两日我再来叨扰，顺便拜访尧团长 —— 听说他书房挂着幅《流民图》？”

夜幕降临时，郑慧攥着玉柱留下的项坠辗转难眠。走廊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，混着高铮临走前那句 “活下去，活得像把淬毒的刀”，在她耳畔反复回响。而此刻的大爹正捏着写满疑问的信纸，对着油灯将高铮的名字反复摩挲 —— 这个突然出现的商人，袖口沾着的究竟是药香，还是硝烟？间又松开，“这身皮是捡来的，就像你我现在的对话 —— 隔墙有耳。”

话音未落，门被猛地推开。大妈举着搪瓷缸愣在原地，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：“你谁？” 郑慧却突然笑出声，泪水顺着下颌滴在床单上：“弟妹，这是老天爷派来的活菩萨。当初要不是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硬馍掰给我，我早就烂在襄阳街头了。”

大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搪瓷缸撞出清脆声响：“对不住对不住！最近总有人冒充……”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 高铮从容起身，袖口滑落时露出半截狰狞的烫伤疤痕，“这世道，连亲爹都得防着。” 他掏出怀表瞥了眼，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合影，“过两日我再来叨扰，顺便拜访尧团长 —— 听说他书房挂着幅《流民图》？”

夜幕降临时，郑慧攥着玉柱留下的项坠辗转难眠。走廊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，混着高铮临走前那句 “活下去，活得像把淬毒的刀”，在她耳畔反复回响。而此刻的大爹正捏着写满疑问的信纸，对着油灯将高铮的名字反复摩挲 —— 这个突然出现的商人，袖口沾着的究竟是药香，还是硝烟？

大爹的牛皮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，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。他先是目光如炬地扫过郑慧泛着淡淡血色的脸颊，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松弛，随即转向高铮。男人一身雪白西装在日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，胸前的怀表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举手投足间仿佛带着十里洋场的贵气，可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边缘，却沾着几星暗红的泥土。

“高先生大驾光临，蓬荜生辉！” 大爹笑着伸手相迎，指尖触到对方掌心老茧的刹那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—— 这双手，布满纵横交错的硬茧，哪里像是摆弄算盘的商人？

高铮不动声色地从内袋掏出个锦盒，盒盖开启，一枚刻着藤蔓纹的银镯泛着温润的光：“给郑慧补身子的，不成敬意。” 说话间，他抬手示意众人进屋，袖口滑落半寸，露出内侧狰狞的暗红色疤痕，蜿蜒如蛇，与郑慧口中砖瓦窑里的烫伤痕迹完美重合。

就在众人迈进雕花铁门的瞬间，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梧桐树上的寒鸦惊飞而起，卫兵们哗啦一声拉动枪栓，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刺耳。高铮几乎条件反射般旋身挡在郑慧身前，动作利落得如同出鞘的利刃。大爹瞳孔骤缩 —— 这等敏捷的反应，分明是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！

“城西方向！” 值班参谋脸色煞白地冲来，“日军侦察机低空盘旋，怕是要空袭！” 郑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颤抖的手下意识护住腹部。高铮却忽然轻笑一声，修长的手指重重叩在墙上的作战地图上：“尧团长，不如先带夫人去地窖？我对防空布局，倒有些心得。” 他的指尖划过地图某处，那里用红笔密密麻麻标注着 “药材产地”，可在大爹眼中，那些字迹却像极了行军路线图。

大爹看着高铮熟练地指挥士兵搬运沙袋，将沉重的汽油桶滚到掩体旁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战场，而是自家后院。地窖铁门缓缓关闭时，大爹又瞥见高铮鞋缝里暗红的泥土 —— 那颜色，与百里外抗日根据地的土质，竟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