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傲菊怒掸填房辱
菊儿手里的鸡毛掸子抽得棉被"啪啪"作响,青羽飞溅,像她心里炸开的火气。那媒婆的话像沾了蜜的刀子,甜丝丝地往她心窝里戳:"姑娘家读什么书?会伺候男人才是真本事!"她越抽越狠,掸子上的毛掉了几根,粘在床头那朵茉莉绢花上——那是月红昨儿别上去的,如今倒像是替她受气。
"姐——"月红扒着门框探头,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掸子吓得缩颈。菊儿眼角飞红,声音却硬得像晒干的皂角:"再提那填房的勾当,今晚你睡鸡窝!"可这话尾音打着颤,倒像是跟自己较劲。她忽地想起那媒婆夸相公的话——"大孝子""厚道人",手指无意识捻着被角,那里有她前夜绣坏的并蒂莲,针脚歪斜得像喝醉的蚂蚁。
月红突然蹿到床边,嘴皮子翻得比庙会说书还快:"丹门'四季花常开,香飘四门来',多少闺女眼馋哩!"菊儿一把拧住她耳朵:"这般好,让娘给你说去!"姐妹俩闹作一团,鸡毛掸子上的细羽簌簌落进茶碗,在浮沫里打着旋儿。
第二节 巧莺初探姻缘戏
淑琴站在庙会人潮里,踮着脚尖张望"丹门招工"的蓝布幌子,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。她昨儿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菊儿姐的婚事——丹门那样的大户,相公究竟是个什么人物?她越想越好奇,今儿一早就溜出学堂,连先生布置的《女诫》都忘了抄。
"淑琴!"同窗在身后喊她,"再不去学堂,先生该打手板了!"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:"就说我肚子疼!"脚下却像抹了油,顺着吆喝声就往人堆里钻。忽然,她眼睛一亮——那不是雁阁楼的表姐吗?表姐最会打扮,定能叫她脱了这身学生气!
第三节 慧心巧试姻缘局
表姐的妆奁匣子一打开,淑琴就看花了眼。鎏金钗、翡翠坠,还有那盒南洋来的胭脂,红得像三月里的桃花。表姐捏着她的下巴,用簪尾蘸了胭脂,在她眼尾拖出道娇媚的红痕:"眼皮要这样垂,说话要慢三分,男人们最爱这欲语还休的劲儿。"
淑琴踩着朱漆木屐走了两步,差点崴了脚,腰间的珊瑚串"啪"地绷断,红珠子滚了一地。表姐急得直跺脚:"这可是稀罕物!"她却对着铜镜抿嘴一笑——镜中人云鬓花颜,哪还是那个捧着《论语》咿咿呀呀的女学生?
"走!"她一把挽住表姐的胳膊,"咱们去会会那位丹门二爷!"
第四节 错局偏逢旧线痕
丹二爷的算盘珠子崩飞时,正撞上来人的绣鞋尖。妃色杭缎裙摆下露出半寸木屐,鞋头凤嘴里还衔着片新鲜槐叶——显是从雁阁楼后巷匆匆赶来的破绽。
"我家小姐......"淑琴刚开口,腕上假珊瑚串又掉两颗。二爷弯腰去捡,却见那姑娘指甲缝里藏着墨痕,分明是常捏笔杆的。再细看递来的帕子——藕荷色底子上歪歪扭扭绣着"菊"字,最末一针还带着褐渍,像是被灯花烫了手沾的血。
人群里突然哄笑:"二爷好艳福!"二爷耳根烧得通红,手指却摩挲到帕子暗角有个"月"字。他心头突地一跳,这针脚他认得:十年前春儿绣嫁衣时,也是这样把发丝绞进彩线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