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将三道影子拉得老长，春儿被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夹在中间，踉踉跄跄走着。本该半里地的路程，硬是磨了两个时辰。

"春儿啊，"老汉第五次停下脚步，枯树皮般的手在闺女眼前晃，"你真不认得爹了？"见姑娘仍是一脸茫然，又指指前头叼着草茎的鸡冠头，"那是你亲哥啊！"

春儿突然站定，绣鞋在土路上蹭出两道痕："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？"声音清凌凌的，像山涧里刚化的雪水。



鸡冠头闻言转身，眼底闪过一丝喜色——庄主那句"傻女人"点醒了他。此刻看妹妹痴态，倒像瞧见会走路的钱袋子，连语气都温柔三分："哥给你寻了门好亲事，婆家是丹门的大掌柜..."

"嫁人？"春儿歪着头，发间银簪穗子跟着晃了晃，"那你们呢？"

老汉闻言，泪珠子砸在旱烟杆上"滋"地冒起青烟。鸡冠头却凑近妹妹耳边："等你享了福，可别忘了哥哥..."话没说完，春儿突然扬手，"啪"地打落他伸来的爪子："登徒子！"



深夜的茅草屋里，郎中刚提着药箱离去，油灯便"啪"地被老汉摔在地上："都是你这孽障！"火光映出他扭曲的面容，"非要卖了你妹子才甘心？"

鸡冠头不急不恼，蹲身捡起灯盏，阴恻恻道："爹算过账没？二百大洋能买二十亩地..."见老父浑身发抖，又压低声音，"等丹门再送三百块聘金，咱家就是黄庄头一份！"

里屋突然传来"咚"的闷响。春儿娘冲进去，只见闺女正用脑门撞墙，嘴里嘟囔着："疼...有个穿长衫的人...在梦里扯我衣裳..."


鸡冠头捏着郎中留下的药方，指尖在"开颅术需万金"几个字上摩挲。忽听得院外传来唢呐声——是丹门派来问日期的管事。

他咧嘴一笑，抬脚碾碎地上药渣，转头对爹娘道："明日我就去镇上抓药。"却把药方叠成方胜，偷偷塞进提亲礼盒里。红纸黑字在烛光下格外刺目，最上头赫然添了行小楷：

"新娘染恙，速办喜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