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妈!大妈!我嫂子不见了!”大英跌跌撞撞冲进堂屋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大爹和大妈同时站起身,几乎是齐声喊道:“快找啊!”
“都找遍了……”大英急得直跺脚。
“你二哥呢?”大爹厉声问。
“二哥也不在!”
大爹脸色骤变:“会不会出去散心了?地里人都下工了,路上问问可有人见过!”
大奶奶身子一软,扶着桌角喃喃道:“这老二……是不是昨日没让他进堂屋生气了?春儿突然失踪,定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!若他们一气之下回了娘家,那边问我们要人可如何是好?”她越想越怕,竟哭出声来:“老天爷啊,这日子怎的就没个安生!不是这个事,就是那个事,这可咋整啊……”
“哭啥!”大爹一声暴喝,“天还没塌下来!就是塌下来也有爷们顶着!回屋歇着去!”大奶奶被这声吼震住了,抹着泪颤巍巍回了内室。
大爹转向大英: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“我和妹妹在做饭,饭要好了,我以为二哥在屋里,就喊他准备吃饭,结果喊不答应。我敲窗户也没动静,推门一看,门半掩着,人早没影了……”
“快去看看你二嫂的衣服和行头在不在!”大爹急得额头冒汗。
大英匆匆跑进二爹屋里,仔细翻看衣柜、梳妆匣子、百宝箱,发现一样没少,赶紧回来禀报。
大爹略松一口气——至少不是卷铺盖回娘家。他立刻安排人在前后院子里搜寻,可众人回报,仍不见踪影。
大奶奶猛然想起:“院门的雪爹问过没有?”
大爹一拍脑门:“瞧我这记性!”亲自奔向大门耳房。
丹家院门两侧各有耳房,左侧是更夫雪爹的住处,右侧是兵器房,摆着几杆汉阳造土枪、长矛、大刀等防匪家伙。雪爹是祖祖的结拜兄弟,终身未娶,忠心耿耿守了丹家三十年。
“走了两个时辰了,”雪爹叼着旱烟袋,慢悠悠道,“小两口一块儿出的门,没说到哪儿去。”
大爹急道:“您老咋不问问?”
雪爹眯起眼:“大白天出门,老汉多嘴反倒招嫌。”
大爹自知失言,拱手赔罪,匆匆折返。
回到堂屋,大爹盯着跳动的灯焰,将这两日的变故细细捋了一遍:
儿媳厨房发癫→大妈受惊晕厥→儿子声称病愈→二弟诊出隐疾→如今双双失踪……
“海龙从小老实,怎会扯谎?”大爹攥紧拳头,“除非……他铁了心要护那媳妇!”
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——若春儿往日的痴傻全是伪装,只为拒行房事呢?那厨房里的“臭臭臭”,岂不是存心羞辱丹家?再想到当初娶亲时,春儿娘家以哥哥未娶为由,索要了五百大洋聘礼,夏季她哥又来借走一百……
“莫非是场精心设计的骗婚?”大爹猛地站起,又颓然坐下。眼下最要紧的,是先把人找回来!
此刻的官道上,二爹紧攥春儿冰凉的手,踏着积雪疾行。
“相公,我们真就这么走了?”春儿回头望了望早已看不见的丹家宅院,声音发颤,“大爹发现后,定会雷霆震怒……”
二爹解下棉袍裹住她单薄的身子,目光坚定:“正因如此,才要抢在他们前头!只要弄清你的病因,就有转圜余地。”
原来,离府前春儿曾忧心忡忡:“若大爹逼你当场写休书怎么办?”
二爹斩钉截铁:“所以我们得抢在前头!只要找到真相,休妻之事或能避免。”他望着满天星斗,“此去你家三十里,天亮前务必赶到!”
春儿忽然停步,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:“你看,我偷偷带了它。”
二爹一怔——这正是他们洞房夜,春儿藏在枕下的定情信物。帕角还沾着当日她抗拒时咬破手指的血渍。
“带着它,就像带着我们的缘分。”春儿将帕子塞进他贴身的衣袋,“无论结果如何,我绝不后悔。”
“那我们还等什么?说走就走!”春儿拉起二爹的手,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
她犹豫了一下,又问:“我拿不拿行头?女人家总有些必需的……”
二爹摇头:“啥都不拿!我们出去买。若带了行李,反倒让大爹大妈以为你真要一走了之。”
春儿眼睛雪亮,重重点头:“相公,我们走!”
夜风呼啸,雪粒扑打在脸上,生疼。但两人的手紧紧交握,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