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      痴媳忘身惊变起, 媒婆碎轿祸端生
作者: 原野旷石更新时间:2025-04-17 12:47:28章节字数:1510
二爹海龙的指节陷进老黄牛脊背的旋毛里,牛粪混着炒黄豆的焦香在棚内淤积。这头刻着“丹营庚午年”的牲口,比他在这个家的年月还长。牛舌卷过掌心的刹那,他忽然想起昨夜——那痴儿也是这样舔他的手背,眼珠亮得瘆人,像透过他在看某个鬼影。

“姬家姑娘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!”可掀开盖头,只见嫁衣盘扣歪斜如嘲弄的嘴。新婚夜她蜷在床角发抖,二爹摸到她腕上银镯冷得像块尸骨。草料从指缝漏下,远处传来大奶奶的尖嗓:“灶房冒烟了!”大奶奶等着新媳妇第一次给全家人做的午饭,却等来一溜烟窜。

焦糊味蛇行到院中央时,大奶奶不顾三寸金莲的矜持,气急败坏地踹开不断冒烟的灶房门。春儿正把莜面搓成细绳,铁锅里却煮着整个南瓜。簪头的翡翠蟾蜍随骂声晃动:“野人窝里爬出的贱胚!”

黑窑洞里蒙面人灌药,苦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;花轿颠簸时,窗外闪过铜剪刀的寒光;此刻大奶奶的脸与记忆里的黑影重叠。“啊——!”春儿栽进柴堆,后脑撞上风箱把手。再睁眼时,她抚鬓微笑:“这位大娘,我夫君几时下学?”愣神再看,哪有大奶奶的影子?

大奶奶被这孽障媳妇气得眼黑头重,身子一软,倒在柴火堆里。大爷被烟呛得睁不开眼,却喊着大奶奶的名字冲出堂屋,急忙忙奔向灶房。

井水映出二爹紫铜色的脸,也映出幻象——春儿为他梳头时,无名指的月牙疤正卡在银镯刻痕里。堂屋突然死寂。春儿端漆盘盈盈下拜:“媳妇来迟了。”盘中刀削面蜷曲如银镯的纹路,大奶奶的翡翠蟾蜍簪却“当啷”坠地——春儿捡起簪子别进发髻,手指翻飞的弧度与记忆里姬家姐姐教她的分毫不差。

三婶的针线筐泛着冷光。春儿盯着那把铜剪刀,银镯上的“姬娥”二字突然灼烧起来。蒙面人拧着她下巴:“从今往后,你叫姬春儿。”花轿里她攥紧剪刀,却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夺走……

老陈醋的酸味炸开时,春儿瞳孔骤缩。“二爹!”她抓住海龙的手,“我是姬娥!那年姬家……”翡翠蟾蜍簪抵住她喉咙的瞬间,银镯“咔嗒”裂开。内壁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如刀疤——“庚午年七月初七,丹英子替”

牲口棚的老黄牛突然哀鸣,牛角上“丹营庚午年”的刻痕渗出血珠……

春儿的婚事定下后,丹门上下凝重的气氛终于有了些许生气。唯独三爷这口气未能顺过,虽说英子好言开导,可那郁结始终堵在他心口,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五脏六腑都疼。四门众人见他面色铁青,走路带风,便知不妙,个个屏息凝神,生怕又惹出什么无法预测的状况。

金媒婆上次吃了三爷的闭门羹,心里窝着火,转头便到牛团跟前献媚,本想讨个好,谁知话锋一转,竟成了告状的份儿。她尖着嗓子道:"丹门那三爷,好大的架子!我好心说媒,倒被他当贼防着!"她原想既能出这口恶气,又能压压丹门的傲气,顺带显摆自己这媒婆的功劳。可牛团的人听了,反倒笑了:"丹门若这么容易答应,那还是丹门吗?"

未得逞的金媒婆憋着一肚子火,一百个不情愿,却不得不再次登门说和。她哪知丹门英子的胆识?只得揣着低微的心思,试探着走一步看一步,心里盘算着:"这大单若是成了,后半辈子吃穿不愁!"

谁知刚到丹门三屋的门楼前,轿子还没停稳,便撞上了三爷这个活阎王。三爷本就心头火起,一见这媒婆又来聒噪,登时怒从心头起,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羞辱:"你这张烂嘴,也配踏我丹门的门槛?滚!"金媒婆还没反应过来,三爷已抄起墙角的砖块,劈头盖脸砸了过来。

"哎哟!丹三怪,你疯啦——"金媒婆尖叫着抱头鼠窜,轿子被砸得支离破碎,轿夫们吓得四散奔逃。她踉踉跄跄逃出老远,鞋都跑丢了一只,回头只敢远远嘶叫:"丹三怪!你等着!"声音颤得像是秋后的蚂蚱,又虚又飘。

三爷站在门楼下,冷笑一声,手里的半块砖"啪"地摔在地上,碎成几瓣。他拍了拍手上的灰,转身进门,心里那口恶气,总算出了大半。

可丹门上下却更静了,连风声都像是屏住了呼吸。谁都知道——这事,还没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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