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人公生于黄水冲畔的丹门二屋。
男丁兴旺,恰是老来得子。外姓人眼巴巴望着襁褓中的孩子,试探着问:"能送不?若能送,定享荣华富贵。"
适逢放假回家的三哥,风尘仆仆推开家门,将《论语》往案头一拍,力斥外人:"虽咱家男丁多,但不缺小弟这口饭!休要胡言!"
话音未落,一阵风掠过,檐角的铁马叮当作响。
小主人公在箩筐中"咿咿呀呀"欢闹。二妈看着孩子,笑着对二爹说:"还是让大爹给孩子起个正式的官名吧。"
大爷听说二屋又添了个孙子,喜不自胜,连连夸赞二妈为丹门立下了汗马功劳。已经为大屋生了六个孩子的他,接过孩子,摩挲着小家伙的头顶,笑道:"就叫十一哥吧,哈哈,真是个好名字!"
二爹见状,笑着对二妈说:"大爹高兴,顺口就起了'翰章'二字。看来是太过欢喜了。"
二爹一边说着,一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顶,叹了一口气,低声自语:"老来得子,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翰章来赡养我们。"二妈在一旁应和道:"是啊,再过二十年,咱们都快七十岁了。"
"他爹,快去合作社报个生吧。"二妈催促道。
"好,这就去。"二爹应声而去。
转眼间,翰章已经三岁。丹营的人家都已集体加入人民公社,原先分给各家的家产如今归合作社统一调配。合作社按需供给,吃饭都在大食堂。翰章也进了幼儿园,每天过得无忧无虑,唱着歌谣,玩着游戏。大人们接孩子回家时,也不由得跟着哼起:"幼儿园里朋友多,每天都有大馍馍。"
时光飞逝,三姐靓娇毕业后被分配到陕西省司法局下属的第一监狱工作。她通过组织关系与前夫刘丈文脱离了夫妻关系,后来又与同单位的刘永强组建了新家庭。
五哥参军入伍,听说他参加了解放海南岛的战役。转业后,他回到家乡,在张川学校担任教务主任。
五哥在部队是文艺战士,会编剧,拉得一手好小提琴,写得一手好行楷。他在海南岛部队参演的《一条毛巾》——描写抓国民党舌头的故事——得到了军部的奖励。
然而,刚解放不久的学校里有大龄学生,五哥与一名学生发生了恋情,此事被反映到上级。县里领导决定将五哥调到县粮食局油脂公司,但五哥与那女子情深意笃,无法自拔。学校与县城相距十多里地,中间还有丹江阻隔,两人在学校与县城之间演绎着"新十八里相送"。频繁的往来让五哥无法正常工作,加上弟兄们随二妈的性格,遇到事情不能迂回,最终导致五哥神经失常,无法胜任工作,经常被组织安排到荣誉军人疗养院疗养。
六哥毕业后参加了丹江水库建设,很少回家。七哥在兰州煤矿学院学习。八哥、十哥在上小学。九哥是五爹海宝的儿子,也在上小学。
在十哥出生的那年,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:二舅季畔当年被土匪任小秃掳去,对外宣称是副司令。解放军剿匪时将其剿出,但因无法证明其清白,政府按照土匪司令的官衔将其定为罪大恶极,连带大舅(国民党淅水县教育厅长)一同在公判大会上处决。
同年,二爹因曾当过伪政权的勘丈员,被定为伪人员。这两件事没有影响到三姐和五哥的政治前途,却对六哥以下弟兄们的政治前途造成了影响,原因在于他们的社会关系复杂。人民政府虽说不唯社会关系论,但在政审时需要调查,全凭地方原籍基层负责人口述证明。
二妈为了孩子们的前途,几十年如一日与娘家断绝了来往,此举被舅家后代记恨。然而,断绝来往仅仅是个表现,并不被政审材料所考量。
若干年后,翰章接触到自己的档案时,惊讶地发现,在社会关系一栏中明确写着:"其舅舅季全、季畔罪大恶极被人民政府镇压。"主人公从出生起,就带着阻碍成长的烙印。
翰章五岁时,公社从生产队基层开始虚报产量,生产的粮食如数上交,而食堂没有粮食供大家吃饭,幼儿园也办不下去了。全家人在食堂打的饭能照见人影,但还是不够填饱肚子。二妈为了怕翰章饿死,在碾眼里掏出米糠,背着社管员,在野外生火,在热石头上做成糠饼,让翰章充饥。没想到,翰章吃完后无法排便,哭喊不止。二妈流着眼泪用纺线的锭钎一点一点地为他掏。
年关到了,食堂解散了,生活按人头发放粮食,每日仅二两。在土地岭修路劳动改造的二爹回家了,人瘦得不成样子,吃完饭就倒头睡下,第二天再也没有醒过来。为了送走二爹,二妈向生产队申请了二斤包谷面,凑了一口薄棺材,将二爹送到山上,按照他生前的愿望,与大爷葬在了一起。
大爷仅仅比二爹早走了半年,因将仅有一点食物留给三妈、四妈的孤儿寡母,很快因体力不支离世。
二爹过世后,二妈让八哥打电报通知了远在陕西工作的三姐。三姐得知情况后,给五哥邮寄了一箱饼干保命。为了不让二妈和最小的弟弟翰章丢命,她向组织申请接二妈和弟弟翰章到单位定居,申请得到了批准。家里留下八哥和十哥。没过多久,翰章随二妈踏上了去陕西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