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柳风波渐息,村庄重归宁静。三屋的喧嚣仿佛昨日,实则已是物是人非。
那场风波,如同一阵骤雨,洗刷了表面的平静,却也冲刷走了许多珍贵。最受打击的莫过于三奶奶,与三爷之间,情丝已断,难以为继。
“心歹毒,装大度、装贤惠,哑巴蚊子咬死人!” 三爷盛怒之下的诛心之言,犹如淬毒的利箭,狠狠地刺穿了三奶奶的心。
那些话语,如同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,横亘在两人之间,曾经的恩爱,如今只剩下了无尽的伤痛和隔阂。
经历了漫长的煎熬,三奶奶的身体渐渐恢复,但心中的伤痕却难以抹平。她默默地处理完家中的琐事,走到三爷面前,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:“相公,我想回娘家小住几日。”
三爷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她,语气带着一丝关切:“你的身子刚好,不如再休养些时日,再回娘家也不迟。”
三奶奶摇了摇头,语气温和却又坚定:“已经好多了,趁着现在得空,我想回去看看爹娘。”
三爷沉默片刻,提议道:“我陪你一同去吧。”
三奶奶微微一笑,婉拒道:“不必了,我带着丫鬟一起去就行了。” 她知道,此刻的陪伴只会徒增尴尬和痛苦,不如独自一人,静静地思考未来的路。
三爷见她态度坚决,便没有勉强。于是,三奶奶便乘坐着那辆熟悉的毛驴车,带着贴身丫鬟,默默地离开了尧门,踏上了归宁之路。这一路,她思绪万千,心潮起伏,归宁,只是一个借口,一个离开的理由,她的心中,早已做出了重要的决定。
柴坡,一片连接宋店和张川的弓梁地带,它北临碧波荡漾的丹淅江,南接风景秀丽的吴家湾,东西向狭窄,南北向绵长,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。龙头高昂于丹淅江畔,龙尾则延伸至吴家湾的怀抱之中,自古便有龙脉风水之说。三奶奶的家,就坐落在这柴坡的中部,家境殷实,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殷富之家。
自从嫁入丹门,三奶奶便很少有机会回到娘家。而这一次归宁,她的心中却早已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。她已经无法再面对这段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,也无法面对自己因一时失察而造成的家庭缺憾。
凡尘俗世,于她而言,似乎已成厌倦。冥冥之中,她与慧慈师太自小便结下了深厚的缘分,或许,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。
离家越来越近了,三奶奶心中百感交集。她深知,自己年迈的父母定会为她担忧,为了不让他们为此事操心,她决定暂时不回家中,而是直接前往与吴家湾接壤的慈庵,去拜访那位在她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慧慈大师。那里,或许才是她心灵的归宿。
慈庵,是峪庵的分支。而峪庵则位于樵峪寺沟口往里五里地的地方,与樵峪寺遥遥相望,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据说在很久以前,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路过此地,在樵峪河的对岸,发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,涓涓细流从山间蜿蜒而出,汇入河流之中。
而这条溪流,正是这条河流的主要水源。道士心生好奇,便沿着溪流一路向上溯源,走了二十多里地,终于找到了溪水的源头。只见在茂密的树林深处,一道瀑布从陡峭的山崖上倾泻而下,水势汹涌,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。
道士见此情景,不禁心生赞叹。此处四周环山,风景秀丽,却人迹罕至。道士是一位得道高人,掐指一算,便知晓了其中的缘由。
原来,这瀑布乃是东海龙王之子所化,因其触犯天条,克扣玉帝旨意,少下了三十三点雨,而被囚禁于此,等待发落。乌龙对此事耿耿于怀,痛恨那道士窥破了自己的秘密,便一直吸取南海之水,吐到东海之中,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。
道士不敢怠慢,立即将乌龙瀑泉的事情禀告给自己的恩师张天师。张天师听后,便将此事上报给了当时在尧营屯扎的舜帝。
舜帝听后,深感此事非同小可,便命张天师制定一套方案,其原则是要让后世之人永远铭记乌龙犯天条的这段历史,以此来告诫后人,龙子犯法亦要承受凡间之苦的戒律。张天师领命之后,便开始着手规划。
他决定在瀑泉的上方建造一座巨大的石龟,并在石龟上刻字赋符,意在镇住乌龙的暴躁脾气,使其顺势利导,将水惠及百姓。
舜帝听取了张天师的禀报,并审阅了呈文之后,便拨款修建寺庙,四季举行法事,以安抚乌龙,维护水源。寺庙的建造,完全按照乾坤八卦六十四爻的方位图进行,以求达到阴阳相济的效果。为了更好地管理和维护,舜帝又在沟口设立了峪庵,由道士的师妹主持,而道士自己则负责管理樵峪寺。
经过多年的发展,樵峪河流域风调雨顺,河水温和,百姓安居乐业。舜帝感念道士护法有功,便下旨在樵峪河的出水口,也进行护法管理。因为这条水系是由樵峪寺发源,所以便将谷口的河流命名为樵峪河,一直延伸到丹淅江,全长四十里。
在柴坡和吴家湾一带,便是樵峪河的大的谷口。与樵峪寺和峪庵一样,吴家湾也建立了一座赋庙,并在距离赋庙五里地的地方,建立了一座慈庵。樵峪寺的主持,仍然将自己的同门师弟和师妹派到赋庙和慈庵担任主持。
就这样,年复一年,几千年来,樵峪寺、峪庵、赋庙和慈庵,都受到政府的拨款维持,香火鼎盛,一直兴旺至今。这片土地,承载着历史的厚重,也孕育着人们对信仰的虔诚。
慧慈师太得知三奶奶柴秀到访,连忙迎进庵内,两人情同师徒,多年不见,分外热情。一番嘘寒问暖之后,慧慈关切地询问柴秀这些年过得如何。提及家庭,三奶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,哽咽着哭了起来。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,如同尖刀般刺痛着她的内心。
慧慈一边轻声安慰着三奶奶,一边关切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三奶奶便将自己不幸的遭遇,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太。师太听后,心中也是十分同情三奶奶的遭遇,但她身处空门,早已不问世事,对于世俗之事,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。阿弥陀佛是对普罗大众念诵的,而对于情同师徒的两人,念阿弥陀佛未免显得有些生分。
于是,慧慈便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秀,那你准备怎么办?”
三奶奶脱口而出道:“我要出家!我要跟着师傅,请师太收留!” 她已经对尘世的一切感到厌倦,只有遁入空门,才能寻求内心的平静。
慧慈师太一听,顿时诧异万分,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,连忙说道:“秀,你疯了吗?我们这行清苦得很,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和无奈,就遁入空门啊!这空门一旦进来,就没法还俗了,还俗就更不如不还俗。
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,你可千万不能开玩笑啊!我虽是这里的主持,也是熬了多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。其实,我内心还是思念俗世的生活,只是因为当初执念太深,不愿回头,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。” 慧慈师太的话语中,充满了对人生的感悟和对柴秀的关怀。
三奶奶摇了摇头,坚定地说道:“师傅,你们都能熬过来,我也一定能熬过来!我的主意已定,已经没有回头路了!” 她眼神坚定,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,要斩断与尘世的一切联系。
师太见柴秀如此坚决,也无话可劝了,便缓和了语气说道:“你可以暂不落发,在我这里见习一段时间,随时都可以离开。” 慧慈师太希望能够给柴秀一个缓冲的时间,让她能够更加理性地思考自己的选择。
三奶奶却固执地想要落发。师太见她如此执迷不悟,也有些生气了,便沉声说道:“秀,你若是不听劝,我就不收留你了!” 慧慈师太用严厉的语气,试图唤醒柴秀的理智。
三奶奶连忙解释道:“师傅,我不是不听劝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我只是害怕到时候自己后悔,又想走出去,那岂不是更加难堪?” 柴秀的担忧,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不安。
慧慈大师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这事要随缘,你的尘缘未尽,终究还是要还俗的,天意难违。如果你的尘缘真的尽了,到时候再入空门也不迟啊!何必非要急匆匆地落发呢?这岂不是让师傅为难吗?” 慧慈大师的话语,充满了智慧和慈悲。
三奶奶见师太面露难色,便只好退一步说道:“那我就先住下,你不许撵我走。” 柴秀也明白,自己的选择不能给师太带来困扰。
慧慈师太问道:“你回家了吗?”
三奶奶摇了摇头,黯然地说道:“我没有脸回去,父母都那么大年纪了,还要为我操心,我于心不忍,不见为好。反正嫁出去的姑娘,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。” 柴秀的内心,充满了对父母的愧疚。
师太见她如此执着,也没有办法,只得说道:“你可以先住下,我陪你散散心,过一段时间再说,好吗?” 慧慈师太决定用时间来慢慢开导柴秀。
三奶奶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吧。说好了,我家里来人,我是不见的。” 柴秀还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,无法面对尘世的一切。
师太劝道:“何必呢?你要是真的下定了决心,就是见了也无妨啊。” 慧慈师太希望柴秀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。
三奶奶想了想,说道:“也是,那就这样吧。”说完,三奶奶便走出庵堂,打发丫鬟回家。
丫鬟最近也因为家里发生的事情,而感到心慌意乱,甚至也产生了一丝厌世的情绪。她对三奶奶说道:“主子,我也不走了,就跟着你吧。” 丫鬟也想逃离尘世的纷扰。
三奶奶摇了摇头,轻声说道:“傻丫头,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,各人有各人的宿命,各人有各人的福。你不必跟着我,我是从小就和师太有交情,这就叫做缘分。你回去吧,好好伺候老爷。你在他身边,我也能放心一些。” 柴秀希望丫鬟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三奶奶继续说道:“我是自己对不住自己,没有办法了,才遁入空门。你回去吧,给家里人说,就说我已经决心已定,谁都不要来烦我。” 柴秀希望能够彻底斩断与尘世的一切联系。
丫鬟见自己的主子要遁入空门,自己也不愿意回到那个伤心之地。把主子给丢了,一个人回去,还不是猪八戒照镜子,里外不是人?索性就躺在毛驴车上,不管不顾地随着毛驴拉到哪里算哪里。自己何尝不是一条贱命,她已经对未来失去了希望,不管不顾了..........。
一个月过去了,祖祖一直没有见到柴秀来看自己,心中甚是挂念,便将三爷喊过去,焦急地问道:“我的秀呢?我算了算,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看我了,你把她喊来,我要见见她。” 祖祖对柴秀的思念,溢于言表。
三爷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秀回娘家了。” 三爷试图隐瞒真相,但他的谎言却无法掩盖内心的不安。
祖祖一听,顿时怒从心起,骂道:“混账东西!回娘家要一个月吗?平常几天就回来了,你这是在欺骗我啊!快去把她叫来!” 祖祖的质问,让三爷无言以对。
三爷连忙解释道:“是真的回娘家了,这才十几天啊。” 三爷继续编织着谎言,但他的心却越来越不安。
祖祖毫不留情地斥责道:“你是在欺负我老了,对吧?鳖娃!我明明算着就有一个月没有来看我了,你却说是回娘家十多天,那另外十多天她上哪儿去了?” 祖祖的精明,让三爷无法遁形。
三爷见实在瞒不过去,便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:“另外十多天她病了,这刚好了些,她家里又有点事,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。你老别着急,就这一两天就回来了。” 三爷的解释,显得苍白无力。
祖祖听了三爷的解释,心中更加不安,说道:“我这一个月心惊肉跳,眼睛也一直跳个不停。不行,今天你一定要把秀给我接回来,不然我就拿你是问!” 祖祖的担忧,让三爷感到压力巨大。
三爷无奈,只得说道:“爹,我明天去接,行吗?” 三爷试图拖延时间,但他知道,自己无法逃避。
祖祖坚决地说道:“不行!现在就去!立马就去!” 祖祖的命令,不容置疑。
三爷实在没有办法,只好喊来一个伙计套车,自己则去找大哥说一声,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家。大哥这几天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便说道:“就是啊,爹是有预感,才会闹着要见秀的。你怎么就这么不慌不忙呢?” 大哥的预感,更加深了三爷的不安。
三爷一脸无奈地说道:“你让我怎么做嘛!我要跟上去,她不让,在这种情况下,我能硬要跟去吗?” 三爷的无奈,也是他内心的挣扎。
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,说道:“那你快去,把媳妇接回来,免得爹再闹腾。” 大哥的劝告,让三爷下定了决心。
三爷连忙说道:“是,我这就去。” 三爷赶着马车,一路疾驰,他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,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。
三爷赶着马车,一路疾驰,到了柴坡,此时已是下午时分。他来到三奶奶的娘家,便惊动了两位老人。三爷连忙上前说道:“爹,妈,我是来接秀回家的,我爹要见她,说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,今天一定要见见她。” 三爷的焦急,溢于言表。
三奶奶的父亲听后,一脸疑惑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?我们秀没有回家啊!你说二十多天没有见到秀了?” 丈人爹的话,让三爷感到不妙。
三爷连忙解释道:“不是我二十多天没有见到秀,是我爹算着,秀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去看他了。” 三爷试图解释清楚,但他的话却显得更加混乱。
丈母娘听后,也连忙说道:“没有回来啊。” 丈母娘的话,让三爷如坠冰窟。
三爷听后,顿时如五雷轰顶,这都十多天了,人上哪儿去了?丫鬟也没有回来,车子也没有回来,这肯定出大事了! 三爷的内心,充满了恐慌和后悔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,三爷后悔不已,自己走的时候就应该跟上去啊!这一旦出了什么闪失,自己该怎么向爹交代,又该怎么向儿子姑娘交代? 三爷的后悔,已经无法弥补。
不容三爷多想,他连忙告别了两位老人,赶着马车,飞一般地朝英子姑娘家赶去,想要看看三奶奶是否在那里。柴坡距离宋店只有五里路,一会儿功夫就到了。
三爷的心中,充满了希望和不安,他希望能够找到三奶奶,但又害怕找到的却是无法挽回的结局。